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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來永平侯府作客。 (4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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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亮,但她明顯感覺到沈君笑情緒有些不對,他看她的眸光亦是有什麽情緒在內中流淌。她不太明白,卻知道這個時候什麽都不要說,只要乖巧應下就好。

果然在她笑著應好的時候,少年唇角終於往上揚了揚,很輕的弧度,可她借著燈籠的光還是看清楚了。

琇瑩心裏松了口氣,轉身進屋。芷兒屏兒不一會就來跟她說後邊池子的事。

那是一間極有私密性的竹屋,內中泉湯聲潺潺,霧氣氤氳,琇瑩放心大膽的在裏頭泡了一刻鐘。出來的時候還滿不舍的,那種泡在熱泉裏叫人通身舒暢的感覺是浴桶裏享受不到的。

但她也知道確實不能久泡。

等她回了屋,絞幹頭發再重新穿得厚厚的時候,沈君笑便來了。

299定情

少年的袍子換成了素凈的月牙色,身上還是沾有些許酒氣,清清淺淺的,帶著他的氣息包裹著琇瑩。

沈君笑拿著她的鬥篷,將她嚴實裹了起來,也不要芷兒屏兒跟著,一手牽著她一手打著燈籠往外去。

兩個丫鬟就立在門口相送。少年淡雅的背影與小姑娘大紅的身影極富對比感,在少年小心擁護她前行的動作間,兩人心頭都莫名都跳出相配一詞,這個想法來得突然,讓兩人都一驚。等回神的時候,已不見了那相映耀目的身影。

“三叔父......這個時候賞梅......”是不是有點太黑了。

琇瑩低聲說著,沈君笑只是伸手去摸摸她的臉:“冷不冷。”

冷倒是不冷的。她搖頭,他再度緊緊握住她的手,只沈默地帶著她走了一路。

靠近梅林的時候,琇瑩就發現不一樣來了。

梅林間深處似乎有光亮,卻又是十分朦朧,她看得不太真切,不由得瞇眼。不想這時候沈君笑卻是突然在她跟前蹲了下來:“上來,前邊的雪沒掃。”

他怎麽知道的?

他們一路來都是走在清雪後的石子地上,這一說倒叫她疑惑了。

“嗯?”

小姑娘半天沒有動靜,少年發出一聲疑問的鼻音。

琇瑩看了看他的背,還是猶豫地:“三叔父,我不是小時候......應該會很重。”

“快來。”

少年帶著不給再分辯的強勢又說了兩字。

琇瑩終於慢吞吞趴到了他背上,在他說一聲抱好後,忙用手圈住他脖子,旋即身子就騰空了。

她被背著,比他還高了頭,視線亦變得更加寬廣。

而沈君笑就那麽背著她,一步步往梅林深處去,隨著接近,裏邊的景致亦慢慢展現在琇瑩眼中。

原先模糊的光亮無比清晰,每一株梅樹上都掛著不少下十只的燈籠,花與雪與光的相映襯,如夏日螢火包圍著她,是她未見過的美。

“三叔父!!”她壓不住激動喊了聲,伸手輕輕去碰在風中慢打轉的燈籠,“這是您準備的?”

沈君笑沒有回答,而是問:“喜歡嗎?”

琇瑩當然是喜歡的,而且是喜歡得不知如何表達。沈君笑感覺到背上的小姑娘點頭的動作,眸光霎時比月下的雪光都柔和。

“比江浩的曲兒喜歡嗎?”

下刻,少年再問一句。

琇瑩開心托著燈籠的動作就一頓,錯愕的表情慢慢染上歡喜,眸子裏的光越來越亮。

她終於明白為何方才三叔父一副不高興的樣子。

她猛然抱住他脖子,側臉就那麽貼在他臉頰上,歡快地說:“沒有人能比得過我喜歡的三叔父,更何況是外物。”

她小臉又細又滑,就那麽貼著他,說話也是貼著他,屬於她的幽香便直闖沈君笑的呼吸中去。沈君笑心頭怦的一跳動,但她的話叫他更加無法壓制心跳。

她說喜歡,

說得那麽自然,帶著對他滿滿的情意,帶著似乎他永遠都比人高一等的欽慕。沈君笑不知道此時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,甚至因為她說的喜歡激動得沒有了任何動作。

他的小丫頭,其實眼中就只有他。

他任她那麽貼著自己,聽著她說完喜歡後帶著不好意思的笑聲,心頭燙貼而滿足。

“窈窈......我一定不會負你的心意。”

良久,少年才緩緩說出一句。琇瑩圈著他的脖子,將臉也在埋在那,在這宛如火樹銀花的美景中輕聲道:“此生非君不嫁。”

沈君笑為她的話幾乎要濕了眼眶,他何德何能,唯謝上天給於他再一次機會。

***

翌日,在梅林呆得太晚的琇瑩根本起不來,等睜眼的時候天已大亮,外頭已有不畏寒的鳥兒嘰嘰喳喳。

看著照入窗戶的陽光,琇瑩就知道這肯定不早了。

她忙喚了芷兒屏兒前來幫著梳裝,芷兒笑吟吟告訴她:“姑娘莫著急,三爺派了人來說老侯爺有晨起練武的習慣,早飯一般都用得晚。”

琇瑩聽著松口氣,卻也不敢耽擱太久。

那麽大的姑娘還賴床,她想想都不好意思見人。

沈君笑自是沒有哄小姑娘的,此時他就在正院剛陪老人打完一套拳。竇老侯爺畢竟年紀在那了,他也不敢讓老人再頂著一身的濕汗繼續要搞刀槍的,將人好勸才勸回了屋更衣。

師徒倆倒都不避諱著更衣,竇老侯爺見著他比往前更精壯了的腰背,一巴掌就拍在上頭,在清脆聲中說:“看來你小子沒丟了功夫。”

沈君笑被他力道振得直咳嗽,“您的教導都不敢丟。”

竇老侯爺哈哈就笑了,頗自豪的,沈君笑確實是他極優秀的徒弟,哪裏都好。就唯獨,老人想著斜了他一眼:“你小子什麽時候才娶個媳婦,真真是,若不是知道你沒有別的癖好,我這老頭子都以為要愧對你爹了。”

沈君笑被他嘴裏的癖好噎了噎,但話也說到這上頭了,他打算好的事也該跟老人坦白了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,他父親在年幼時已逝,他的親事也該老人點頭。

他在穿戴整齊後,一撩袍子朝老人跪了下來:“師父,徒兒有一事相求。”

300打架

琇瑩去到正院的時候,覺得氣氛好像有些奇怪。

宿醉的江浩在邊上哎喲地喊頭疼,沈君笑神色平靜地和老人在說話,明明一切都挺正常的,但她總覺得哪裏不對。

在用飯的時候,她終於感覺到哪裏不對了。因為竇老侯爺看她的次數似乎比以前都要多,像是不經意的,卻又像是探究的,每每視線掃過來後,他臉上還有奇怪的情緒。

似笑非笑,似憂非憂。

看得她奇怪極了。

是她今兒哪裏有問題,還是說她早上真的起得太晚。

琇瑩猜不透,心中一片窘。

倒是沈君笑還是一如既往地給她夾菜,把她當小豬餵。

直到跟老人告辭,琇瑩也沒有看明白今兒竇老侯爺有哪裏不對,只是離開前,老人居然給了她一塊玉佩。

那是一塊白玉,蓮花型的外觀,上面的雕紋十分特別,似雲非雲的紋路,還有一個用篆書寫的玄字。

在馬車上,她手裏攥著那塊玉佩來回地看。

沈君笑見她疑惑,輕聲道:“這玉佩好好收著。”

收著?

意思是不要佩戴了。琇瑩心中更奇怪了,問道:“這玉佩有什麽別的寓意的嗎,或者是別的用途?”

“等我們成親的時候,我再告訴你。”

沈君笑鳳眼的眼角就微微挑起,眸裏皆是笑意。

琇瑩被他笑得臉一熱,也不再看那玉佩了,將它收進荷包,似賭氣地回了句:“誰就嫁你了。”

全然忘記昨晚自己還和人親親密密的說非君不嫁。

沈君笑被她的嘴硬逗得直笑,在路上又與她說了些沈家近來的事,還有朝廷過些日子封印後,他們會回老宅過年的事。

琇瑩一聽就失落:“怎麽要回老宅呢?”

“要祭祖。”

她只能哦了聲,問他離去的時間及歸程,準備也給他打點些。

沈君笑一一答來,歸家的路途也在說生活瑣碎的事情結束。沈君笑將完完整整的小姑娘交還給未來岳母娘,在離開前深深看了琇瑩一眼。

也不知道出年再回京的時候,他還能不能再到侯府來了。

他今早已經和竇老侯爺坦白說了要娶小姑娘的心思,亦托他做這個媒人,讓他先去給周振去信打聽下消息。若是他沒記錯,周振在開春再兩戰後,就帶著韃國暫時歇戰的喜訊凱旋。

本來韃國這回也不是真正要交戰的時候。

他知道自己應該等周振回來再說的,但琇瑩一句非君不嫁讓他改變了想法。

他不能再叫她這樣委屈著,這回就算周振不同意,他也會磨到周振同意為止,實在不行......他想前些日子見過豐帝的事。

那是他最後一張王牌。

沈君笑從侯府離開後直接回了家,在家中等了兩日的連慶當即就湊上了來,朝神色出門前沈重的少年稟道:“李慶昭沒按著日子去給劉次輔的孫女提親,李夫人病倒了,劉次輔也沒有生氣,還讓人送了不少補品過去。”

沈君笑腳步就一頓。

他知道李慶昭一直在拖到劉家提親的事,之前能拖那到年底的原因是兩人合八字,李慶昭做了些手腳,大膽地讓人說了些不是太重要的相克之數。然後按著那個說法演算出提親的吉日,本來是和小姑娘出門那日的。

結果如今李夫人就那麽巧病倒了?

沈君笑細細一想,回想起來李夫人確實一到冬日就易生病,這些是前世的琇瑩告訴他的。

莫不是李慶昭為了拖延,連老母親都算計在裏頭?!

他眸光一冷。

他十分明白李慶昭的拖延是為了什麽,那也是再活一世的人,執念在哪裏,他再是清楚不過!

“還有沒有別的事?”沈君笑徑直回屋,有些煩躁,“先推行李慶昭出策的地方有沒有什麽回響。”

“這兩天都大下雪了,估計一時半會還不會有什麽明顯的問題,且再看看過些日子這老天爺還下不下雪了。”

沈君笑吩咐連慶讓人去守著被盜了策先改建的州府,他前世獻策的時候,與李慶昭獻策的這個時候可大有不同。其中一項重因有關於季節氣候,他現在就在等最好打擊李太昭的時候。

聽到連慶的話,他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,再有就是聽到連慶稟京城發生的另一起事。

“——護國公府的少爺們還是把永平侯家的杜小少爺打了。”

***

“什麽?明表哥受傷躺著了?!”

武安侯府,剛換過衣裳的琇瑩也聽到了震驚京城的事。

馮氏揉著額頭,苦惱極了:“是的,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,因為是皇上突然心血來潮要看五城兵馬司和衛所的人比試。然後你明表哥就直接對上杜小少爺,兩人打著打著,就跟死敵似的。你明表哥揍得杜小少爺折了手,杜小少爺也揍得你明表哥同樣折了手。”

琇瑩手裏茶碗差點都沒有拿住。

——這一架到底還是打了!以後周馮兩家與杜家恐怕真要水火不容了,不要說馮氏頭疼,她也頭疼。

301說媒

馮家少爺與杜家小少爺一場比式,相互打折手的事在京城中一下就傳得沸沸揚揚。多數人都笑說這兩家人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,馮修明躺在床上聽這些小道消息的時候,一臉恨恨。

“小爺我該打折他兩只手的,還是手下留情了!”

馮修皓今兒不在當值,陪著熊弟弟,淡淡瞥他一眼說:“那是人家手下留情了,不然你才是要折兩只的那個。”

當日比武時他在場的,看得清清楚楚,杜羿承的身手確實叫他吃驚。就是他上去,估計也只能是個旗鼓相當。

馮修明其實心裏也明白的,只是嘴上不服罷了,冷哼一聲撇過臉去不多分辯。

這個時候唐依依帶著親手做的糕點來探病,見到馮修皓也在這,面上浮起害羞的紅暈,將東西放了,關切馮修明兩句就跑走了。

“大哥......”馮修明聽著遠去的腳步聲,喊了兄長一聲,“你真要娶依依表妹啊。”

馮修皓視線落在那一碟子的糕點上,擡手捏了塊塞弟弟嘴裏:“你少操心我的事了,依依很好。”

馮修明嘴裏被塞了吃食,說不出話來,只能心裏感慨。楚家真是王八蛋,他們兄弟其實都將琇瑩當成嫂嫂了,這猛然換個人,他們有些難接受。

但最苦的,恐怕還是他兄長。

昨天姑母帶著小姑娘來探病的時候,他兄長面色如常,但他有看到兄長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。

造化弄人啊。

馮修明為兩人可惜著,卻也知道他們護國公府的男兒擔當所在,心想好在他並沒有喜歡的姑娘,隨他娘親愛讓娶誰娶誰。

在馮家與杜家小輩打折手的消息後,就是朝廷封印。

本朝初開的時候,高祖帝是個異常勤政的,幾乎一年都沒有什麽節假。到後來朝綱穩定,本朝才慢慢恢覆一些假期,到後來年節應該是從十二月開始,一直到過完正月十五。這期間不開朝,各部都有人輪值處理日常事務,大事亦不發召,所以年節的假期就叫封印。

今年特殊,國庫入不敷出,豐帝心情不好,早早就放過話今年都別想歇著。也好在是沈君笑先前的提案給朝廷補了些銀子,豐帝心情好轉一些,這才讓百官們過個舒服年。

皇帝老子最大,眾臣也只能是仰著豐帝鼻息過活的。

沈家在朝廷封印後第二日就回老宅去,這個時候已經是年二十六了,回到老宅還得打點一切,其實十分倉促。

琇瑩在沈家人離京前一日竄了趟門。

沈琇莞居然拉著她手哭鼻子,說今年又看不到京城的煙火了,逗得琇瑩哭笑不得。沈青瑞倒沒覺得什麽,男孩子嘛,不太在意哪裏看煙,但在收到琇瑩送給當新年禮物的玉佩時,也紅了眼。

因為上回收到琇瑩禮物時,過後是她的‘死訊’,這事對他一直創傷很大。

琇瑩得知後被感動得一踏糊塗,輕輕拍著他腦袋說:“大姐姐會好好等你回來,你們十五前肯定要回到京城的,到時大姐姐和你們一同去看元宵的花燈。”

小少年這才算是放下心來收了玉佩,琇瑩又再叫屏兒拿了套筆墨紙硯上來,和他說:“這份是給祥哥兒的,我一直沒敢見他,但這麽些年來也是想著他的。你只說是表姐送的就成。”

雖然祥哥兒對她沒什麽記憶,但因為沈家長房還有沈老太太的原因,她強忍著沒和他接觸。

以前在她懷裏軟軟一團的小包子,也已經長大了。

沈青瑞應下,琇瑩又和沈琇莞說了些體已話,才去沈君笑那兒。

他屋裏已經放著兩個箱籠,琇瑩看了看,發現一箱子是書,另一箱子是常穿的幾套衣裳。

“三叔父您就不帶些別的嗎?一箱子衣裳夠嗎?”

沈君笑已經許久不在老宅久住,那裏估計不會有他合身的衣裳。

沈君笑將她拉到身邊坐下,見她面色極好,一身淺粉的衣裙襯得肌膚越發似雪,惹人憐愛極了。

“夠了,不過住幾日,有出門的一兩套就成。”

“早知道我就連著幫您把外裳也做一兩套了。”小姑娘說著,將手裏拿的包袱遞了上前,“這是我給您做的......裏衣,尺寸應該不會差,您不要嫌棄。”

兩人連親也沒定,她就給他做了裏衣,面上再鎮定,心裏也是臊的。

沈君笑先是一怔,旋即為小姑娘的關切暖心,再看她抿唇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,真真是想要將人摟到懷裏。

前世兩人是叔侄,她也他非常好,但頂多也只是為他縫了鞋襪。這貼身穿的,從來沒有過的。

他心裏軟成一灘水,握著她說:“我很快回來,若是你娘親與你說有關我們兩人的事,你只要說不清楚就好。”

嗳?

沈君笑這話讓琇瑩一怔,後面知道他居然拜托了竇老侯爺去信給她爹爹說媒,她直到了家也沒有回過神來。

302信到

馮氏這幾天也忙得腳不沾地。

諾達的侯府要準備過年節的東西,還有來往的各家節禮,再有周嫻那頭,在西北的柳參軍已經直接請了媒人跋山涉水來送聘禮。媒人就是這兩日要到了。

琇瑩自沈君笑那回到家中後一直忐忑著。她幫著馮氏打下手,每日都在探聽西北那邊有沒有來信,總是魂不守舍,差點沒給馮氏幫倒忙。

年二十八那日,為柳參軍送聘禮的媒人終於到了,琇瑩也十分緊張。當然是有周振的來信,但並沒有說到沈君笑提起的事,琇瑩這才緩了緩神,對著信的日期算子,估算可能要到年後才會再有消息了。

這樣想著中,她倒是冷靜了許多,跟在馮氏身邊安靜聽長輩們說話。

柳參軍因家中沒人,又常年在西北,早在西北置辦了不少產業,宅子鋪子都有,家境富盈有足。

媒人就差沒把柳參軍跨得天上有地下無,周老夫人聽著卻打斷道:“只在西北有產業嗎?那我們嫻姐兒得遠離京城了,我這老婆子可真舍不得。”

盡管周嫻犯下大錯,但周老夫人還是不想孫女遠嫁的,畢竟她也疼愛過。

媒人當即笑了,紅撲撲的臉都要笑成一朵花:“老夫人放心,柳大人說了,京中這兒也會置辦宅邸。會回到京城來成親,成親後周大姑娘若是想呆在京中,便呆在京中,不會委屈周大姑娘一分的。”

聽到這話,周老夫人面色微霽。在邊上同樣不舍的廖氏眼都紅了。

這門親事她真要好好謝謝過馮氏才是,她知道柳參軍肯願意許下這樣的話,沒有周振在中間是不太可能的。

當下,周嫻的親事就真的定下來了。侯府開了大門將綁著紅綢的聘禮都迎了進府,外頭放鞭炮的聲音久久不絕,引來不少百姓在胡同口張望。馮氏又吩咐人去外頭撒喜錢,體體面面的將事情宣揚出去。

等到一切忙完,琇瑩跟著馮氏回了正院,廖氏後腳就領著周嫻上門。

母女倆朝馮氏就要行大禮,把馮氏唬一大跳,忙將母女倆都扶了起來。

廖氏抹著眼淚說:“大嫂,我以前錯了,以後再也不會了。嫻兒的事實在是對不住你們。”

周嫻抿著唇,垂著眼,眼角已有了淚光。

“總歸是一家人。”馮氏良久才嘆了聲。

廖氏聽了這句話,險些又是失聲哭出來,後來被馮氏勸了回去。

其實若說心裏一點罅隙沒有是假的,但廖氏做出悔改的樣來了,馮氏也不會再過。且就先那麽過日子吧,左右現在周家還不會分家的。

琇瑩也看得明白,周嫻離開前還朝她福了一禮,她心情也十分覆雜。

“先好好過個年吧,嫻姐兒應該是真的悔改了。”馮氏哪裏不明白女兒,拍了拍她肩頭。

琇瑩笑笑,心裏又嘀咕著沈君笑要向父親提親的事。

日子飛快,很快就到了除夕晚上。

豐帝向來是節儉的,今年也沒有大肆宴請,只是在宮中辦了個家宴,和子女們坐一塊兒過年。

相比於宮中貴人們的熱鬧,周家就顯得有些清冷。

家中四個男人都在前線,只餘二房三房的少爺在席中,周老夫人在這個時候才真正感傷。前些日子不見出征的兒子,但到底沒有這樣一家人都圍坐,如今看著幾乎是女子,叫她怎麽能不想起兒子。

劉氏其實比周老夫人想念夫君更甚,這是周二老爺第二個年頭不在家中過年了。兩夫妻也有一年多未見。

好在許氏有身孕的終於在這個時候說了出來,算是在年節添一份喜,周老夫人難得沒有再對二房的人露冷臉,給這個不受寵的孫媳婦開了私庫拿了不少滋補品。一家人這頓飯最後也還算用得樂融融。

沈君笑回了老宅,祭祖後的年夜飯用得十分壓抑。

這種節日,沈大老爺自然是要出席的,沈老太太自上回去了侯府一趟,什麽心勁也有沒了。再有沈二老爺在中間圓場緩合氣憤,兄弟間也回不到從前了,一頓年夜飯不過半時辰就散去。

沈君笑回到沐曦院的時候,天空飄下了雪粒子。

他看著飄雪出神,記不太清楚前世這年這個時候是不是也下了雪,但他記得前世這年還跟著小姑娘在這老宅守年,小丫頭困得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。

想著,他不由得彎了唇角,對著漸大的雪呼出口白氣,不知道小丫頭現在在做什麽。

這個時候的沈琇瑩正和哥嫂、姐妹們一塊兒打葉子牌,不知哪個丫鬟高興說了聲下雪了。眾人都丟了牌跑出屋,仰頭看漂亮的雪花。

等長輩怕他們著涼都趕回屋的時候,不知誰使了詐,居然將牌有換過。一屋子裏小姑娘就跟炸窩了似的,嘰嘰喳喳又笑又吵。

琇瑩看著都快鬧作一團的姐姐們笑,心中感慨今年是她在周家過得最和諧的一年了,就是沒有沈君笑在身邊。她側了頭去聽窗外雪落的聲音,在想遠在永平府的少年正在做什麽呢。

與此同時,竇老侯爺早早派去西北的信,因天氣原因耽擱了好幾日,在年關最後一天終於到了周振手。

周振聽到是他的來信,也不管在是和兄弟將領們喝酒,直接拆開信,不料看了一頁剛抿到嘴裏的酒就如數噴了出來。

周嘉鈺在他邊上,被酒霧澆了半張臉。

303驚嚇

“——王八蛋!要反了他!”

熱鬧的營帳中,周振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怒吼。

在他咆哮的瞬間,正吃喝說話的將領們都一頓,燭火明亮的帳中霎時鴉雀無聲。

周嘉鈺在被父親的驚嚇中回神,掏了帕子把半張染了酒的臉擦了擦。周庸驚疑不定也慢慢站起身:“大哥,可是有軍要。”

誰要反了?

是京城出事了?

其餘將領亦心慌著丟了酒杯和放下筷子,開始七嘴八舌。

“將軍,可韃子又皮癢了?”

“將軍,我們是不是立即整軍?”

“將軍......”

捏著信的周振被耳邊嗡嗡地說話喚回神,惱怒的深吸口氣,擠出個勉強的笑來:“沒事沒事,今兒不守值的都繼續喝,只是家中來的信,家事家事。不礙不礙。”

副將們聽著他故意輕快的語氣面面相覷,他們一個字也不信,語氣輕快不代表他們瞎,明明都在暗咬後牙槽,額間青筋直跳。

那樣子還是很猙獰嚇人的。

眾人都站著,又因周振嘴裏說的是家事,不好多問,一時間倒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對。

周庸聽到家事先是眉心一跳,又見兄長確實神色不對,是怒極了樣子,只是在壓抑著。但眼下也不能掃了眾人的興致,忙走到他身邊扶著他坐下,然後給侄子使眼色,二老爺周煥也反應過來再端起酒杯。

“來來來,將軍說無礙大家心就放肚子裏去。該喝酒喝酒,吃菜吃菜,大夥今年都辛苦了!”

周煥舉著酒杯話落就一口悶了,眾將領這才拿酒杯的拿酒杯,以菜代酒的端起茶杯,都一飲而盡。

周嘉鈺也給父親滿酒夾菜,周振壓著火氣,勉強笑著,腦海裏全是竇老信中那句‘老夫為不才徒弟沈君笑求娶掌上明珠周瑩’。

那王八蛋沈君笑居然動了這樣的心思?!

在他要拿對方當兄弟看的時候,那臭小子居然是想喊他爹!

恢覆熱絡的帳營中,周振手裏捏著的酒杯‘哢嚓’一聲裂了,好在那點動靜在眾人說笑聲中不顯。周嘉鈺倒是看到了,那裂了縫的杯子,酒都沾了他父親一手。

到底是有了一場插曲,副將們心裏都存著先前那一聲吼呢,吃飽喝酒就自主要散去,給周振告退後各歸各營和哨崗。偌大的主帳中還殘留著酒氣,只是一時就空空蕩蕩只剩下周家的四位男兒。

“大哥,究竟家中出什麽事了?”周庸見人都離開了,也不再掩飾著急問道。

周嘉鈺在邊上亦是附和著問了一句。

周煥倒還算鎮定,只靜等他開腔。

周家兄弟間向來親近,這種事情也沒有什麽好瞞,只是周振一想就氣得要發抖,好半天才緩了緩情緒說:“竇老來信,說替沈君笑求娶窈窈。”

‘咣當’一聲,周嘉鈺直接從椅子上跌坐到地面上,椅子四腳朝天倒在後頭。

周庸和周煥也漸漸張大了嘴,眼中是掩飾不了震驚。

周振不欲多說,直接將信甩給了弟弟,周煥周庸湊著一起看,跌倒的周嘉鈺也爬起來擠上前。看著信中寫的每一個字雙眼也越睜越大。

“——我就說他怎麽能那麽好心,事事為著周家馮家,忙前忙後。這小子有心眼著啊,居然是打窈窈的主意!他作夢!”

周振坐在椅子裏,憋得臉通紅,越說越討厭沈君笑。

“大哥......”周煥看完信,發現了比沈君笑要娶侄女更震驚的事,“你早就知道那個沈君笑是竇老的徒弟?玄門弟子!”

“誰的徒弟?”

弟弟話落,氣得雙眸發赤的周振一怔,擡頭茫然問了句。

他看到求娶女兒就炸了,哪裏還有關註其它的,被這麽一問也懵了。

周庸那頭又將兩頁信反覆讀一遍,也道:“沈君笑居然還有這來頭,這若是陛下知道了,沈家兄弟同入內閣都不是事!”

玄門在自本朝開國以來就被傳得玄乎奇神,但亦是開國元老,有高祖帝親筆所書證明玄門是開國功臣,並書下‘無玄門即無朕’六字。更有記錄玄門弟子乾術兵法無所不能,本朝許多水利甚至是造船術中,都有玄門參與改良,兵器火器更不用說了。

所以竇老侯爺當年說如今已國強盛世要卸甲的時候,豐帝久久不願放人,即便最後批了朱,還是曾三請他回朝,只是老人說他認老實在不適合在朝為官了才做罷。

沈君笑確是他藏起來的徒弟,若是這消息散播出去,沈家一步登天也不是不能的!當年找回馮氏母女的時候,沈君笑是一字沒提這身份。

如今想要求娶小姑娘才說了出來.......在場的人都不是傻的,知道他這是在擡身份了,也表明了,對方這是勢在必行的態度。

周振不過略思索就明白個中深意,擡手又要將信要了回來,重頭再看一遍,抿唇良久未發一言。

304賞賜

遠在京城的竇老侯爺可不知道自己的信遲了好幾日,就那麽毀了周振的年節。在年初一清晨便起身,叫人拿出了多年未穿的朝服,要隨同百官進宮朝拜。

本朝每年正月初一,只要未告假回鄉的官員們都會在這天進宮,是天子與臣子慶新年同樂的意思。進了宮也不做別的,就跪一跪,喊幾聲萬歲,說些喜慶話。皇帝這個時候會按著品階與功績、寵愛來給大臣賞賜墨寶或是珠寶金銀,會留一些大臣在宮中共用午膳,以示慰勞。

竇老侯爺自從說要卸甲後,就再沒有進過宮,連侯府的下人都吃驚,小心謹慎幫老人穿著好,套了馬車往宮裏去。

周家周振幾位爺們不在,就只得在衛所的周嘉彥早早進了宮。官家有誥命的女眷們也要進宮去全皇後問安的,不過是在初二那日,周家女眷們都只是先將誥命服取了出來,熨燙掛好準備著。

當日,朝拜結束後,疑似竇老侯爺要出山的消息就傳遍了京中大街小巷。更是把豐帝見著老人那種驚訝說得活靈活現,不但如此,豐帝還親自走下龍椅去扶起了老人。傳言沸沸揚揚,有官職在身的都在議論不休。

竇老侯爺冷不丁出現在朝拜上,豐帝確實是又驚又喜,還特留了他和內閣一眾閣老們在宮中用了午膳。只是各種旁敲側擊,想探探他是不是願意回朝,都被竇老一句只是想念皇上了,來看看皇上給敷衍了過去。

散了宴,不但豐帝琢磨不透,一同在宮中用飯的閣老們也琢磨不透。

李慶昭在朝拜後就到了劉家侯著消息,這也是劉蘊的意思,要他在這年節的時候到家坐坐,跟孫女增近感情。

劉家人都熱情招待著他們眼中的準姑爺,劉四姑娘站在母親身邊,垂眸一臉嬌羞,又忍不住時不時去偷看那玉樹臨風的人。

劉家家眷將這些都看在眼中,皆抿唇笑,劉老夫人就給孫女尋了個由頭,讓她單獨和孫女婿到一邊說話去了。

李慶昭為了拖延提親,不得不用母親生病的事來當借口,見到劉四姑娘心中是不耐的,但再不耐他也只能強忍著,面上溫柔似水地跟她說話。

劉四姑娘見他眼中的柔光,心中越發歡喜,整顆心是徹底淪陷,還大著膽靠近去親了他臉一下。

李慶昭被她這一下都鬧怔楞了,還沒有反應過來劉四姑娘先害臊跑走,也還好她跑走了,不然他恐怕就忍不住要露出真態度來。

被獨留在西側廳的李慶昭沈默著拿了手帕,把剛才小姑娘碰過的地方慢慢擦了擦,然後閉目攏著雙手,滿腦子是如何見上琇瑩一面。

——每年後妃都會有賞賜到各府,不知道今年周家女眷會得到什麽樣的賞。初二那日是劉蘊在內閣當值。

他想著,攏著的雙手緊緊攥在了一塊。

正月初一的京城就熱鬧起來,琇瑩昨兒守歲,早上睡到很晚才起,陪著長輩們用過午飯,又蔫蔫跑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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